《那年花开月正圆》。这是一部曾经热播的电视剧,也是一段晚清女商人周莹缔造出的商业传奇。电视剧中的情节,是盛放在陕西平原上的百合花开。洁白,馥郁,香至千里之外。这丝花香,顺着盐的痕迹,在扬州落地,生根,还生发出一缕清雅出尘的琴音来。如今,陶艺抚琴之时,身边有二十四桥上的箫声,还有彩衣如娥,面洁如玉的女子,宛如身处月宫之中。回头望望,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此时,花正开,月正圆。
溯源:盐商后代,机缘巧合
电视剧的热播,让那位晚清陕西女首富的背影,从历史的屏风中缓缓走出,一挥手,就是商界的风起云涌,这股风潮,遍及全国,乃至长江边上,运河岸边,扬州城里,一家名为裕隆全的盐号,也是周莹的产业。这家“扬州裕隆全盐务总商号”,不仅立足于当时的全国盐业中心扬州,还拥有着数百家盐业分号,可谓富甲一方,福泽当地。当时,主政“裕隆全”盐号的刘茂椿,凭着多年的商业打拼,以及宽厚的为人处世,很快就在扬州扎根,并以此为中心,辐射周边区域。刘茂椿之子,名为刘少椿。自幼聪慧过人,甚得其父欢喜。他在10多岁时,就跟随父亲从陕西富平,来到古城扬州。那些在平原上波浪起伏的庄稼地不见了,每日所见,都是小桥、流水、桃花。那些在天空中高亢入云的号子消失了,钻到耳朵里的,都是咿咿呀呀的乐声,清扬,悠远。说实话,在做生意方面,刘少椿还真算不上一块好材料,开始他学着做生意,父亲给了他一船队的货物出去,回来时,孤身一人,货没了,连船都没了。或许,刘少椿来到扬州,命运早就另有安排。虽说做生意不灵,但是他对朋友们,却是极为慷慨的。但凡有求于他,一定是全力相助。他被送到盐号教馆内读书,那可是盐商子弟才能进去的贵族学校,授课的老师,皆是天下一流的名家。除了国文,还有很多艺术科目,如昆曲、书法、绘画、箫笛等。那一缕琴音,是在家里聘请了孙绍陶先生为自己的子女习古文。听孙先生抚琴,刘少椿就有了讶异,不仅悦耳,还能顺着耳朵,直直入了心去。之前所接触到的所有国学,似乎在琴音中,都能得到最生动的注解。从此拜师学琴三年,得孙绍陶得广陵派真传,称绝于一时。刘少椿在他的指导下,日夜抚琴练习,自由跌宕的节奏,充沛丰满的情绪,每一首琴曲,都是慢慢琢磨开来的。日军侵华,时局动荡。刘家也迅速败落下去了,但是无论如何,刘少椿所到之处,都会有一缕琴音,萦绕在指尖,这是属于他的天地,任何人都别想动摇。
学琴:花开两枝,各表一枝
关于刘少椿的故事,还有很多,包括他后来前往南京录音,随后在南京乐社、南京艺术学院遍开桃李。张正吟、梅曰强、邓文权、林友仁、龚一、施世珍、长白、周静梅、周根炉、陈耀星等,无不垂手立于一旁,听过他的琴音。而这些往事,对于陶艺而言,很多都是听别人说来的,片言只语,最终拼凑而成。刘少椿,是陶艺的外祖父,而陶艺的母亲刘薇,正是刘少椿最为疼爱的小女儿。如今,陶艺只能从一两张黑白的老照片中,去回忆自己的母亲。明眸善睐,笑容甜美。更何况,母亲还是一位极为聪慧的女子,在乐器上天份极高,不仅古琴的清流致远,还有二胡的如泣如诉。从小,陶艺就喜欢听母亲拉二胡,他常常看着母亲的拉弦入了神,这些看上去简单,却能发出如此美妙音乐的乐器,如此让人着迷。可惜的是,母亲早逝,而外祖父听此噩耗,也经不住打击,撒手人寰。但是,那种在血脉中潜伏着的乐符,一经激起,就是千层浪。陶艺学的是打击乐,就在南京市京剧团工作。音乐都是相通的,无论是二胡的悠扬,还是鼓点的激越,陶艺都在用这种方式,默默传承家学。等到古琴的声音,开始在全国各地,都扬起来的时候,陶艺才发觉,原来外祖父早早就为他指引出了一条道路。越来越多的人,都会对陶艺说起,当年外祖父的那些弹琴旧事,伴随着那些琴音的,还有外祖父对于古琴的痴迷,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得不让陶艺,开始重新审视古琴。他开始收集,收集那些散落在时光角落里的遗珍。他有外祖父的老琴,琴面之上,已经由岁月留下了环断的痕迹。这张古琴,是清代康熙年间琴士涂居运制作的古琴,明代的样式,涂氏是明末时期斫琴世家。此前,这张古琴被辽宁的申奇彩收藏,后来被刘少椿珍藏。还有年代更为久远的,宋代飞鸣吟,仲尼式,面桐底梓,通体髹黑漆,琴面大细蛇腹断,琴底小蛇腹断,原装蚌微,长方池沼,紫檀池沼,玉制琴轸,白玉雁足。此琴谓飞鸣吟,言鸿之物,唳乎霄汉,决云万里,翱翔四海,其志何大也。事实上,当陶艺一抚起这些古琴时,他就似乎能够看到,当年外祖父是如何端坐琴前,弹出一首首隽永流传的琴曲来的。那些古琴,原来是能将演奏者的气息和温度,都能收敛于琴腹之中,一经时机成熟,就会释放出来。于是,陶艺就开始有些迷恋其中了,他开始在一张张古琴里,寻找外祖父的生命留痕。不仅如此,还有其他的琴家,每一位琴家的手感,都还在琴弦之上悄然散发着余温。除了古琴本身,还有那些和古琴相关的老物件,琴桌、字画、文玩……那些琴家,哪一位不是被传统的中华文明浸透了,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的,经由他们双手抚摸过的,都是精华,都让陶艺如获至宝。弹琴的人,已然够多。对于古琴文化的传承,或许可以花开两枝,各表一枝。而陶艺,要走的这条路,必定是不同常人的。
影响:南马北王,琴德为先
世间万事,最贵坚持。当别人还在惊讶于古琴的古韵盎然时,陶艺对于古琴艺术的收藏和理解,就已经走在很多人前面了。因为看的琴多了,所以业内对于古琴的年代和质感,陶艺的判断,就显得举足轻重。他结识了一位扬州的斫琴人,初见时,就觉得对方温文尔雅,待人接物,甚有古风,心里就有了爱才的念头。遇到一些需要修理的老琴,就介绍过来,让他通过修琴,了解古琴的内在乾坤。久而久之,这位斫琴人的琴,也有了名气,在圈内得到认可。因为陶艺总是在帮着他,有位北京的琴人,就有些不服气,拿着琴来比,陶艺试弹,声色不错,但是仍需打磨。这位北京琴人并不服气,气呼呼走了。后来,陶艺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为外祖父的《刘少椿古琴艺术》举行盛大的首发仪式,全国的著名琴家,几乎都到了。这一下,这位北京琴人才佩服了陶艺。自此,两人把酒言欢,以琴相会。陶艺还带着他,来到华东最大的古木交易市场,挑选了一生时间都用之不尽的斫琴佳材。这位扬州的,叫做马维衡。那位北京的,名叫王鹏。这也是当今中国古琴界,赫赫有名的南马北王。等到他们的琴,真正有了大名气,陶艺却选择了淡然告辞。既然已经做了自己想做的,就不必再相守。就连自己收藏的那些古琴物件,遇到喜欢的人,随手也就送出去了。东西是老的,或许流经更多人的抚摸,会有别样的光彩。今年,一本名为《广陵琴派》的口袋书,风行于世,短短两三个月,就一再加印出版。不仅有中文,还有英文版。这本书,就是陶艺编写的。花的都是零碎时间,写出来的,却是广陵琴派几百年的源远流长。出版社支付的稿费,陶艺分文未取,直接买书,送给所有爱琴的人。编一本书,就是一次和古人对话的机会。一场场的对谈,面前坐着的,都是长须及胸的大家。而这些人,说的最多的,还是“琴德为先”。是啊,德为艺先,这本名为“德”的书,是值得所有人,去细细读一辈子的。记者王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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