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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宋唯源中国画要有格,要挂味儿

来源:古琴 时间:2024/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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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李婷婷实习生于家钰

“城中细雨飘无绪,半是高楼半是云。

风扫荷花临水槛,新妆最爱翠罗裙。”

盛夏的年嘉湖,新荷摇动,游鱼可数。视线越过湖面,不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半隐于缭绕的云雾细雨中。画家宋唯源将眼前景致,记录在他的诗里。

这是宋唯源第三次来到湖南。前两次,他去湘西写生,又到汨罗拜谒诗词源头。三次湖南之行,感受都不一样。湖南的独特魅力,湘楚文化的生动妖娆,令他难忘。

他想起小时候到故宫,黄昏的大殿、院落、古柏,那些从时间深处涌来的气息,直达内心。“站在那里,好像可以跟古人互通。”老物件、老宫殿和老北京的整体气韵,带给他最初的美的启蒙。“直到现在,它们依然对我发生着影响。”

就像在他的绘画里,一直能看到古典中国文人的品格,以及古典艺术对他的创作构成的绵延张力。

(宋唯源作品)

老物件、老宫殿和老北京的整体气韵,带给我美的启蒙

新湖南: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有绘画天赋的?您画画的“源头”是否来自家传?

宋唯源:也不是家传。我觉得其实每个小孩子都喜欢画画,那是人的天性。小时候,我姥爷在天津开“银号”,收藏了很多东西。虽然姥爷去世得早,但我从出生起,就伴随着家里的古玩和字画,我觉得我是从这些旧物里,得到了最初的启发。

北京刚解放时,各单位实行军管,我母亲随所在部队接管故宫,值班故宫武英殿。我便出生在故宫西北角的护城河内岸。之后家迁至府右街,也与中南海一街之隔。我中学就读于北京老艺文中学,坐位也与中南海共倚一壁。这样方便的地利,使我从小对京城文化有着深刻的认识。

记得我三四岁时便由大人领着去故宫。那时的故宫大得难以想像,走都走不动,特别印象深刻的就是绘画馆。大殿黑洞洞的,几乎没有游客和管理人员。壁上张挂着的古画,像一个个古人,神秘与威严,感受不到美感,相反有些阴森恐怖。然而这神秘的震撼可能给了幼时的我以神秘召唤。从画馆出来往外走,黄昏的大殿、宫苑、古柏、红墙,给我留下深远的印记。站在那里,好像可以跟古人互通,有种古月照今人之慨。

新湖南:老物件、老宫殿和老北京的整体气韵,带给你最初美的启蒙?现在从您的绘画里,依然可以感受到古典艺术对您的创作构成的绵延张力。

宋唯源:是的。从寂静、庄严的皇家宫殿走出来,就是北京城最热闹的街巷市井。这种巨大的反差与天然的融合,也让我觉得特别梦幻。

虽然从幼儿园开始,小朋友就常说我“画得好”,但那都是涂鸦瞎画。上中学后,才开始认真地学习美术。再后来,又找到了人民美术出版社的王理先生,他给我看了好多连环画的原作,包括刘继卣、任帅英等前辈的原作回家临摹。这就是我的中学时代。

19岁那年,《连环画报》发表了我自编脚本和绘画的连环画《秦氏好古》,这也大大鼓励了我。那时我在山西野战部队当兵,在部队里画电影幻灯片,那个工作其实挺锻炼人的。后来中央美院招生,我正式到美院上学后,才真正开始四年的正规美术学习。

新湖南:在中央美院一开始就是学习中国画吗?

宋唯源:对。那个时候的中央美院是精英教育,不像现在更多是泛普及的教育。现在的学院教育是分科的,比如山水科、花鸟科、人物科,还有书法、篆刻、工笔、写意等等,分得很细,但我们那个时候就是进行全盘学习的。当然,我们是从诗词和书法入手。我觉得那时我们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学习环境和机会。

当时我们的导师是叶浅予先生,他在美院中国画系主持工作。他总结了已往美术教育的弊端,主张推动纯粹的中国画概念,从诗词和书法入手及至绘画。取消中国画系分科惯例,山水、花鸟、人物三科并重。他说:“我培养的并不是一出校门就成为所谓出名的画家,我培养的是20年以后的传统中国画人才。”

中国画是非常深邃、庞杂的系统,全面地学习和吸取之后,才有可能全方位理解什么是真正的中国绘画,会有一种属于你自己的表现和建树。在一个整体的框架下,会理解得更深刻、更全面、更客观、更完备,你会走得更远。我想我能走到现在,真是要感谢我的前辈们,他们为我们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与叶浅予先生合影。)

(在中央美院上课。)

中国画是以书法为基础的诗性绘画,应该“血脉纯正”

新湖南:叶浅予先生的话,我觉得其实挺像现在中医跟西医的区别,其实根本在于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差异。中医就是将人看成整体,西医就是把它细致分科,学中医对传统文化必须先有一个整体的基础和涵养,体察每一个人的不同,西医则可以量化、标准化、切片化。所以中医对人的要求其实特别高。

宋唯源:我有一个中医大师朋友李可老先生,现在已经去世了。他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至今印象深刻。他说,现在中医学院跟西医一样的分科方式是不对的,它是割裂的,违背了中医的精神。我说那中医到底是什么呢?他说:“中医是一团东西,不可拆解。”这句话对我的启发很大。中国画也一样,应该是“一团东西”,不可拆解。

现在大学里的中国画院,都是人物专业、山水专业、花鸟专业分离,各自独立。这原本是西方美术学院的教学体系,倘强移植于中国画教育,必然有着极大的局限性。比如在山水专业里特别难解决的一个瓶颈,可能在花鸟专业里可得以顺畅解决。假如你主攻花鸟,但你对人物、山水是陌生的,你就很难解决在花鸟上遇到的问题。

中国画的教育大略可分为学院教育和私塾教育。过去的私塾教育基本被砍断,现在只剩下学院教育了,而这种教学又太局部了,太割裂了,根本没有办法来体悟中国画的本体是什么。这种割裂的中国画教学,是现在的美术学院存在的一个严重的问题。

上世纪80年代,我们都是新艺术的弄潮儿,觉得应该把中国艺术推向世界,要让中国画在世界有一席之地,因而中国画就需要变化,需要创新,需要它被所谓现代艺术所接受。那怎么办呢?应该从西方的艺术中汲取营养,补充到中国画中。后来我出国讲学,在国外游历了十年,拜访了很多国外的画家、艺术家,也看了很多博物馆、美术馆。做了大量的比对后,我觉得中国画不是那样的。中国画有五千年的历史,是一个巨大的文化库存,我们为什么不安下心来学习它?

从那时起,我认为中国绘画应该“血脉纯正”。

新湖南:过去从诗词入手学习中国画,现在您觉得古典诗词和中国画的共通之处在哪?

宋唯源:中国画到底是什么?现在我总结,中国画是以书法为基础的诗性绘画。

过去很多老先生,想看看你的绘画水平,他不说“你给我画一张看看”,而是说“你给我写一张看看”,是吧?写两笔竹子,他们这样说。而中国画是以书法为基础的,看似简单的几笔,但每一个点、每一条线、每一处都有“起行收”三个动作,都是书法的表现。不像西方绘画用线,都是直来直去以造型为目的线性而已。中国画的笔触里,一定有非常丰富的表现和节奏,同时需要有强烈的书写意识。

为什么说是诗性绘画?从唐末,准确地说从王维开始,绘画就开启了文人画的进程,“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到了宋代,苏东坡、米芾,开始正式提出文人画的概念。文人画要求“逸笔草草,不求形似”,是在一种非常闲逸的状态下的创作,落笔状物,在似与不似之间。我以为文人画理念是极其高级、深刻的。所绘物象乃主观臆造,胸中丘壑决非自然山川。倘以画面去印证自然,则如苏东坡所讥讽的那样“见与儿童邻”了。倘若对景实写,做自然奴隶,更是与中国画本真谬之千里。

我们现在常看到一些景区里,画家用宣纸对景作画,这算是中国画吗?我觉得,这是西方的写生。中国画的师造化与西方的写生有着天壤之别。中国画是焚香沐手,白纸对青天,画你心里萌育出来的意境。比如你想画庐山,你首先要游遍庐山,之后“跳出”庐山,书写你对庐山的总体感受,而不拘于一峰一岭。正如苏东坡诗:“橫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要把握住庐山的“魂”。

也可以说它是“借尸还魂”,借你的画面注入你感悟到的精神,表达你的审美憧憬,为其注入魂魄与气韵。摒弃对自然的描摹,书写诗意情怀,所以说中国画是诗性绘画。

(宋唯源书写状态。)

须当得“秘法”,作品方能“挂味儿”

新湖南:您刚说到“借尸还魂”,道家里也有一种说法“借假修真”,禅宗则说“实相无相”“直指自性”,其实是一个道理。中国传统文化是一脉相通的。

宋唯源:你说中国画、中国诗词、中国武术、中华医学,是什么?你说中国文化到底是什么?实际上你说不清楚,是不是?它的魅力,也正在它说不清楚。中国文化有其不可说性。

西方的哲学概念或者说文化体系,一定能给你掰扯清楚了,是确切的、逻辑的,切片式的,剖析得特别清晰透彻才行。中国文化中的气韵又是什么?谢赫《六法》中第一条便是“气韵生动”,然而这气并非生理之气,而是贯彻于艺术作品中与观者心灵碰撞的感悟之气。说不清,但可体验到,就如同中医的经络一样,解剖寻不见,然则切实存在。

新湖南:所以说“镜与灯”嘛。西方文化像镜子,对外反映,照得特别清楚;中国文化是灯,更主观向内,是“道”“本体”和“自性”,却如影子般飘忽。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文化高妙但更难传承,对人的要求特别高。

宋唯源:对。影子是一种模糊虚幻的状态,它更莫测。就像刚刚说的“一团东西”,是一种混沌未开。但这正是中国艺术的魅力,也是中国哲学的魅力。

现在我们说传承难,更多是师承的断裂。以前我们身边的那些老先生,我们只需坐在他们身边,感受着他们的气息和气场,俗话说“接气”。他不用跟你谈文学、谈艺术,只是坐着喝个茶,便如坐春风,多少年后还影响着我,鼓荡着我。只可惜我们那时少不更事,没能努力。而今他们都驾鹤西游,后学之憾也。

新湖南:有一句话说:“老先生的学问在他的烟圈里。”随意的聊天其实是可以获取最多信息的。我以前也想过中国画的问题,古人画画的时候,他们身处的大环境就是大山水,我们现在大多数人面对的,已经不是他们面对的景象和语境了。

宋唯源:这或许有一部分原因,但我觉得不是自然环境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人的修养,人心的状态。我常跟我的学生们说:你要理解中国文人是什么样子,就去读《世说新语》,去看看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去看看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他们的审美情趣和精神状态。当你有了那样的情怀和追求的时候,你笔下才会有追求。从心理上改变,世界才能改变。

在世界各国的文化艺术领域,只有中国强调“格”,诗格、文格、书格、画格,最终落实到人格,因而对人格的锤炼及自我修养,是中国文化人的基本要求。人格的高尚和纯粹,带动着文化艺术的不朽。

新湖南:您也弹古琴,喜欢京剧,您对音乐敏感和绘画也有关系吗?还是说绘画里本身就有旋律性?

宋唯源:实际上我对音乐并不是很敏感,因为我耳朵音辨并不优秀。对于古琴的热爱,实在是对古人的敬仰。嵇康的“广陵散”,俞伯牙、钟子期等等,这些文献典章中的故事不是很有魅力吗?大学刚毕业时,我有缘认识了天津音乐学院高仲均先生,他存了很多琴。我那时根本不会弹琴,就跟他买了一张明朝的琴,叫“墨庄”,古吴张顺修斫成。买回来之后,才慢慢开始学琴。

现在很多从音乐学院毕业的古琴家,对琴的理解是西方式的音乐理解,以西方审美解读演奏古琴,我以为不妥。记得当初请教古琴大师张子谦先生,那时先生已经92岁了,我问他,怎么学古琴?他告诉我一句话:古琴,最重要的不是什么音准,节奏,旋律,古琴的精髓,在手指的动作上。正是这个动作的准确,导致每个音的完美,决定你弹出来的曲子是否“挂味儿”。

这就是“秘法”。跟书法、绘画、武术、戏曲都有“秘法”是一个道理。你得到了这个“秘法”,你的东西就能“挂味儿”。同样京剧中的唱段,你把谱子唱对,唱段做了精心的处理安排,但这并不够,听众听的是味道,严格说是发声位置的正确,找到了这个位置,表现力无穷,否则你再以情带声也是徒劳。但这个位置太难找了,老师也不轻传。

这原本就是技术问题。中国书画亦如是,首先是技术的,之后才能在艺术上驰骋。写古体诗也要先知道平水韵、平仄、对杖、拗救等等,这也是技术层面。王羲之为什么不能超越?我认为皆因后世技术失传了。

(与古琴大师张子谦先生在一起。)

(古琴演奏。)

美育是一点一滴的,造化每天都在蒙育你

新湖南:长沙有一句土话,叫“韵味”,不是形容词,是动词。长沙人喜欢去“韵”每一样事物的“味”。

宋唯源:中国文化都是在讲究一个味道,去体悟这个味道,就是你说的“韵味”。我们昨天去了曾国藩故居,那建筑,无论是外观还是内在,都有着一种强烈的意味和气派。王候将相自不同于百姓。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审美追求,然而又各具味道。苏州园林,皇家园林,乡野民居,均有不同。

中国画也是,你画得跟照片一样,头发丝都能画出来,只能证明你有这个能力,你有高超的技巧。但你是一个画家还是一个艺术家,并非以此评定。

新湖南:就像您最开始得到这个“味儿”,是从小时候姥爷的那些旧物,还有故宫和老北京的这种气场中酝酿和生发的。

宋唯源:是的,我对美的感受,是在这些东西里一点一点蒙育的。最好的教育,不是人给你的,而是造物给你的。美育是一点一滴的积累而成,天地造化每天都在滋润我们心田,它存在于生活的点滴中,只要我们能静心地感悟它,就必在其中得到美的启迪。

新湖南:您觉得湖南是什么“味儿”?

宋唯源:第一次来湖南是大学刚毕业,陪同央美著名教授姚有多、黄润华先生,带学生到湘西写生。边城的吊脚楼,江中荡漾的木舟,描绘出一幅幅古老的画面,令我感受到沈从文先生笔下的亲切。湘女多情,丰姿绰约,亦悦目神怡。真有“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之叹。

二次入湘,我随诗词恩师周笃文先生至汨罗,做诗词寻根之旅。周笃文先生是湖南汨罗人,诗词泰斗张伯驹、夏承焘先生入室弟子,为中国韵文学会、中华诗词学会创始人。我的诗词正是由周笃文先生开蒙,浸润李商隐有年,而上慕魏晋风流。那次汨罗之行,凭吊汩罗江屈子魂飞之地,心神荡漾,茫然不知所以。《诗经》《离骚》乃中华诗词之源流根本,屈原之不朽孕育了湘楚的伟大,也成就了后世文人骚客的辉煌。在汨罗,人人钟情于诗词,个个皆可吟唱,这在整个中国也是绝无仅有的。这诗歌的发祥之地,不仅是湖南人的骄傲,也是中华民族的骄傲。

这是第三次来到湖南。古潭州的自然景观、风土人情、人文积淀感动着我,震撼着我;潇湘水的展阔、岳麓山的灵秀、天心阁的壮美、白沙泉的甘冽,以及清水塘简陋的居所和韶山冲南岸朴素的学堂,让我感慨和感佩。此外,湖南人质朴宽阔的性格,待人热烈真率,让我印象深刻。

宋唯源,字胤儒。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并留校任教,英国剑桥大学《世界名人录》入典名人。师从叶浅予、李可染、李苦禅、蒋兆和等众多艺术大师。对中国画人物、山水、花鸟、书法、篆刻、诗词、中国画鉴定等方面均有极高造诣,并精研古琴、京剧。其绘画才能得到日本著名艺术大师加山又造的高度评价。年宋唯源先生开始海外讲学游历十年,对中西方绘画进行了深入系统研究,倡导中国绘画“血脉纯正”。作品被国内外各大美术馆及个人广泛收藏。

[责编:李婷婷]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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