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表面上讲的是收藏,实际上我们一直在强调一个文化的成因。我们通过证据来讲历史的背景,我们今天都很愿意了解我们自己的历史,跟过去不一样,过去我们人对自己的历史不大关心,只对现实关心。这个背景在我们今天经济高速发展时期,在世界趋于大同时期显得尤为重要。我们要知道我们这块宏大的幕布后面画的是什么?一层一层的打开,我们才能知道我们今天站在历史的一个什么位置,我们也中将成为历史,我们今天所讲的一切我们所了解的一切已经是历史了,但是,我们今天所生活中所现实的一切终将也是一个历史。
中国第一次收藏热的时候在宋朝有一个人赵汝珍,他在《洞天清禄》这本书里有这样的记载,非常有意思。他说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而风雨忧愁辄居三分之二,其间得闲者才一分耳,况知之而能享用者又百之一二,于百之一中又多以声色为受用,殊不知吾辈自有乐地,悦目初不在色,盈耳殊不在声,他这段什么意思呢?他说人生过得很快,白驹过隙,人生过得很快。风雨忧愁啊,我们每个人一生中快乐的时候,宋代还是一个非常好的时候,但是你一风雨忧愁的时候占了三分之二,我们今天也是这样,每个人都有个人的担心,房子、孩子、票子,工资涨不涨,我的地位变不变很多问题,这都属于风雨忧愁占了三分之二。其中得闲者就是你能够有空闲的时候不过一分耳,就是不过三分之一。那么能知之这个道理,又能享用这个时间的也就百之一二,一百个人里面也就有一两个人懂这个道理。
他什么意思呢?他说我曾经见过很多老先生,就是搞收藏,多蓄法书、书法,名画、古琴,旧砚。宋代的时候陶器的收藏还不能主要的收藏,主要收藏就是我说的这些东西。他说明窗净几罗列起来,大家看着时时请一些客人来大家交流,非常高兴。那么他最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他说所谓受用倾覆,孰有逾此者乎。他说这样的清福有什么能超过它吗?宋代人对我们的生活就有这样高的理解了,他表面上是对收藏态度的一个理解,实际上是对一个宽松生活的提倡。我们今天应该提倡一种宽松的生活,喜欢一下文化,收藏不收藏其实不是最重要的,喜欢文化是最重要的。我们今天的生活是年以来最富足一个时期,甚至以吃穿而论是中国0年以来,那就是说年以来最富足时期。我们今天的生活在吃穿这个问题上没有多大压力,我们在这样一个历史的条件下,我们为什么要强调我们的文化呢?
第一,是文化依赖个性而生存。我们民族有我们自己的个性,有这样一句话就说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我们只有强调我们自己的文化个性,才能在世界民族之林占有我们自己重要的地位。
第二是中华民族是一个悠久的民族,是一个大家庭。我们无论经过了多少艰难困苦,四分五裂,但是我们终究团结在一起。我们的文化从来没有间断过,这是我们引以自豪的。我们的文化因为没有间断,所以就不能到我们这一代间断。我们没有理由让它在我们这一代人间断,中国与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并成为四大文明古国。只有我们延续到今天,我们有很多具体的东西可以证明这个。比如我们的文字,我们的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隶书、楷书,我们是一脉相承。甲骨文的那个日月两个字今天在座的谁一看都说,这不就是一个日吗?这不就是一个月吗?谁都认识。可古埃及的文字,今天不是他的官方文字,他就不认得了,他官方文字是阿拉伯文字。我们坚守自己的民族文化很多时候是非常具体的,我们讲了陶瓷、玉器、家具、杂项,我们讲了很多中国文化中具体的东西,我们都是要通过这些具体的东西来传达我们自己的文化内涵,强调我们自己的文化符号。
收藏有很多乐趣,第一个乐趣是知识的乐趣。比如清代有一种斗杯就是方的,跟斗的形状一样,用来可以喝酒,就这么大。斗杯怎么来的了?从唐诗来的,我们看一下唐诗李白金樽美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金樽美酒斗十千,王维的《少年行》里有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杜甫的《饮中八仙歌》说的是李白,说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说的是斗。唐诗中的酒具是什么呢?是杯和碗,斗是贮酒器、存酒的。金樽美酒斗十千是说我用一万个钱买这一斗酒,十千,过去一千为一吊,十千,贵,这酒贵,是这个意思,李白一斗诗百千是说喝了这么一大罐子酒,一斗酒,是这个意思。
那么知识的乐趣就是在于你知道了这个,别人说到唐诗这句的时候,你可以拦他一句,你说我问你什么是斗?斗是怎么回事?你知识的乐趣主要就是传道、授业、解惑,就是你告诉人家你拥有他不拥有,这就是你的乐趣所在。
第二个乐趣是什么呢?是炫耀的乐趣,很有意思。炫耀可以通过具体的物品,也可以通过物品中的知识。比如我们经常可以看到清代的茶壶上茶壶盖上写着五个字:可以清心也。说的这个喝茶清心,我静下来喝一杯茶非常的快乐,但是这个读法有多种读法,那么你要知道了可以炫耀,怎么读呢?我给大家读一遍。这个在古代中叫旋读,转着圈的读。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从哪儿都可以读起,都可以读通,这就是炫耀的乐趣。人拿一把茶壶来,说你看这怎么读?我给你读一遍。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你拿起来这么一读,你这学问大,其实没什么,这种旋读都是一种文化中的小技巧。我们现在很多人愿意戴玉佩,过去人戴着玉佩拿出来经常跟你炫耀,为什么了?表明我自己有身份,然后我还有知识。说您看我这个平安无事,对方说那你看我这个福在眼前。什么是平安无事呢?玉佩中光素无纹叫平安无事。福在眼前呢就是雕一个玉坠,上面有一个钱,上面趴着一个蝙蝠叫福在眼前。他说那我这儿还有一块呢,你看我这个叫终生有福。他说你看我这个叫君子长佩,都是对应的。什么是终生有福呢?就是玉佩做成钟的形状,上面趴一个蝙蝠,这就是终生有福。君子长佩是什么呢?是竹节的,我们称之为竹子是君子,竹节的做得很长,叫长佩。这就是知识的一个炫耀。
那么它这个知识的炫耀中实际上包括了知识的总体财富,我们知识有时候要转化成财富。你知道的越多,你转化的机会越多。人家拿出来你说这是什么?这不就是一块石头吗,这一看你就是一个没有知识的。我们过去的炫耀不是这样的,过去怎么炫耀呢?说你看我这个表欧米茄,人家说我是劳力士,都是这么去比。我这江诗丹顿,我这百达斐丽,不能说他表不是一种文化。但是这个表不是中国人的文化,是瑞士人的文化,这些都是它的名表,它有它的文化炫耀,但是我们有我们的文化炫耀。
再有一个乐趣是拥有乐趣,一个官窑过去摆在清宫里,备不住乾隆还摸过一把,说哎呦,这个瓶子不错。今儿你花钱变你们家里的,你天天摸的时候说这个不错,小心别摔了,是吧,这是一个拥有的乐趣。我们一开始都会有这种最初级的乐趣,每个收藏人都希望自己有这种乐趣,这是很自然的。那么拥有这个乐趣,我们是一个不言而喻的乐趣,因为我们毕竟生活再一个经济时代,这个东西一旦有价值,你拥有了它一定是会有乐趣。
最后还有一个乐趣是一个耻于言表的乐趣,就是这个东西增值。我们大部分人为什么对股市充满着热情呢?就是因为股市可能赚钱,尽管它赔钱的可能超过赚钱的可能。但是收藏这个乐趣它有一个增值的乐趣,这个跟他卖与不卖没关。因为有的人买了,比如当年他十块钱买了,后来值一百块钱,他不是说他非要卖掉,但是表示他一种成功,所以增值我们也不回避这种大众的乐趣。
但是这所有的乐趣叠加起来,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乐趣,这个乐趣是什么呢?就是当这个冤大头,买错了,买假的,这个乐趣最大。为什么说这个乐趣最大呢?你东西买贵了,回来了人家说哎呦,你这个东西好啊,就是买贵了。没关系,我约有是这个东西的一段时光,这个知识,这个东西能有多贵呢?在知识面前有时候金钱是无法衡量的。那么买假了呢?你就是吃一堑、长一智,对吧?我这个东西买假了,你吃一堑、长一智,我拥有了一个知识。你如果这么想,很多东西就释然了。过去古人说过一句话叫不冤不乐。你不当这个冤大头,你还就没有这个乐趣。我们当了冤大头买错了买假了买贵了,当时的难过劲很快就过去了,过去多少年以后就会变成一个笑话。我很多早撕心裂肺的痛苦,今天说出来全是笑话,那么这是最大的乐趣。
当然了我们不能要求这个乐趣每个人都拥有,这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乐趣,得修炼,慢慢得修炼。
我们收藏的这个诱惑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来源于它的增值,就是这个东西越来越贵,所以我得抓紧赶紧买来两件。如果说这个东西越来越便宜,你肯定说那着什么急,慢慢买,等到最便宜的时候,你肯定这么想。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全世界的艺术品无一例外的都呈锯齿状上升,没有例外,这是做过统计的,原因是我们一百年以来人类的生活都变得非常美好,我们举过很多极端的例子,比如讲元青花的时候那个葫芦瓶增长了年。我们讲家具的时候也讲过那个紫檀的大画桌,也由几千块钱最后变成几百万,我们都讲过这种极端的例子。但是这些都不能每个人的追求,我们应该知道它的是什么呢?第一是它的历史的价值,通俗明白。我们今天经济的认可只是对历史的一个尊重。第二我们应该知道这个历史的遗物留到今天是一个非常不容易的事,能让我们喜爱上是一个更不容易的事。我们花这么多钱,那就应该知道我们文化的分量有多重。第三是古代的艺术品它凝结着是我们民族先人的全部智慧乃至牺牲。我们今天才能看到这样辉煌的文化,所以收藏这种人类的文明的行为在宋代一千年前有得以提倡。
那么我们讲都是收藏与投资最表象的东西,实际上收藏与投资还有更深层的一种关系,那么这些关系是什么呢?第一,就是你的情感投资。你拥有一件瓷器不需要别人恩准,过去你拿一个赏瓶,那皇帝都说赏谁谁谁玉堂春瓶一对,今天不需要他恩准,我买回来就抱我们家了,我自己看着高兴,我还告诉这叫赏瓶,过去叫玉堂春瓶这是一个知识,是吧?你慢慢就会对它有了情感。比如张伯驹先生的《游春图》、展子虔《游春图》花了那样大的重金买了,最后捐给了国家。为什么呢?不光是境界,更多的是一份情感,他觉得这个东西不能流向海外。
在中国古代收藏的历史上,我们看过很多不惜倾家荡产去购买一件东西,那是为什么,就是为了这个情感。其实不是为这个物本身,也不是为这个贪欲,就是我觉得这个东西跟我有感情,我一定要把它买回来。我们在历史面前我说过我们一定是这个过客,在历史面前匆匆走过,任何一件文物都比我们年长,它看着我们一代一代在它面前走过,所以我们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更要珍惜这个历史,珍惜我们的文明。
第二,智力投资。一个人再聪明,跟我们这个浩瀚的历史比那不算什么,你多聪明那是你个人的事,历史比你聪明得多。我们的历史仅以陶瓷为例仅仅一万年的历史,我们这一万年的历史由于我们民族由于我们先人的努力,陶瓷由单一品种变得如此绚丽多彩,走过了将近一万年的历程。我们都知道我们的黄河流域早期的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长江流域的河姆渡文化、良渚文化,一直到我们的秦兵马俑,汉陶、唐三彩,宋五大名窑,元青花,明清以后都不用说了。这些我们都能够看到它进步的历程,我们要认知它第一需要耐心,历史太复杂了,我们第一需要这个耐心。第二需要智慧,我们要不断的学习。最后需要一个努力,我们今天对我们自己的历史要有所了解,你一定不能停止你的努力。你想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翻翻书就对中国的历史有所了解,那是不可能的。任何古物一定要有它的成因和道理,比如我们常说一句话,说这个孩子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个话大江南北都说,我问了很多人我说你们家乡有没有这个话?说有。那现在问题是我下面的问题是什么是省油的灯,那这孩子不是个省油的灯,那么我想知道什么是省油的灯的。
第三就是身份投资,身份在今天的社会显得已经非常重要了。我们经常说这个人有身份,这个人没身份。那么身份与财富无关,一定与文化有关。不是说你这个人有钱就有身份,有非常有钱的人会被别人嗤之以鼻,没有文化。那么从收藏角度上看,我们并不是说你买的东西越贵你就越有身份,不是这样。文化在这个上面区别并不是很大,财富上是有区别的。我们过去创造的这种辉煌的历史有上亿人民币一件的文物,也有几十块钱一件的文物。价值上的高低跟文化本身无关,我们今天的社会由于富足,大家对文化的要求远远高于对物质的要求。我们今天如果把文化这一个层面的东西全部掐掉,你会变得非常难过。我们想这个收藏,你如果获得金钱上好处一定是额外的,不是你追求的。你追求的一定是情感的投入、知识的投入、身份的投入,这些投入对你有终身好处的。
积累文明、留下坐标,我们今天这样富足的生活,这样美好的生活不是一蹴而就的,是经过了无数代人的努力。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做博物馆呢?是因为要展现文明、展现知识,这是对世界人类文明史的一个贡献。我讲了很多我个人的经历,也讲了很多感悟,我实际上我在期望希望我们民族的火炬,我们这种灿烂的文明经过你们每一个人之手传承下去,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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