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秋拍
lot明·蕉叶式古琴
琴长:cm?额宽:17cm?肩宽:18cm?尾宽:12cm?隐间:95cm
流水与蕉叶的邂逅
“幽斋但有隙地,即宜种蕉。蕉能韵人而免于俗,与竹同功。”李渔在《闲情偶记》中道出了芭蕉与竹一样,能使人感受气韵和风度,这大概便是芭蕉受人喜爱的风骨。
蕉叶琴的表面满布流水断纹,一动一静,一舒一卷,一往一来,韵律便在这气韵变幻的节奏中吞吐。琴声随着叶片起伏,顺着流水荡漾,化作层层涟漪。心意也随之展开,宛转不息,循循不已。
与竹不同,芭蕉既使人愁,也令人快,既风情有致,又承雨有声。微风徐来,蕉叶飒飒作响,光斑随风摇曳,灵动异常,犹如粼粼水波之荡漾。“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雨滴落在翠绿的蕉叶上,清亮晶莹,敲击出细细密密、缠缠绵绵的叹息,承载着太多文人的心绪。
蕉叶琴起源于何时?
模拟蕉叶的形态而制作古琴,可谓既得其形又得其韵。
南宋田芝翁纂《太古遗音》,是目前所见中国首部成体系的琴论专著,几乎囊括了当时已出现的全部古琴样式,其中包括伏羲、列子、掩容、凤嗉、龙腰、革子、龙颔、龙首、凤嘴、凤舌、覆杯、凤势、亚额、绿绮、焦尾、灵机、四峰、聚云、蝉翼、云泉、昭美、古瓶、连珠、灵肩、霹雳、檀阁,并无关于蕉叶式古琴记载。
元代陶宗仪《说郛》中载有历代琴式,其中也未见蕉叶式。明朝初年,由成祖敕撰,成书于永乐六年的《永乐琴书集成》,为古琴资料集大成者,其中收录历代琴式,同样未见收录蕉叶琴。
对蕉叶琴的记载,直到明代高濂的《遵生八笺》(年刊)中才首次出现,“其取蕉叶为琴之式,制自祝始”。其后,明代屠隆所着《琴笺》中,将蕉叶琴列于国朝琴式之后,并记“蕉叶琴,取蕉叶为琴之式,制自祝海鸥,甚佳”。二者对蕉叶琴的记载只见文字,而之后杨抡所辑的《琴谱合璧》(明万历7年刊)中,录有蕉叶式琴的图样,且标为“刘伯温式”。约同期的林有麟《青莲舫琴雅》中亦刊有蕉叶琴图样,记“蕉琴,琴式亦精,但未必古制,上有宣和年号,声甚清亮,有梅花段纹”。
此外的几本晚明时期琴学著作,如汪善吾《乐仙琴谱》、潞王朱常涝《古音正宗》等书中也都载有蕉叶式琴图例,且列在诸多样式最后,表明这一琴式出现的时间较晚。至清朝年间,孔兴诱《琴苑心传全编》、汪大荣《德音堂琴谱》、周鲁封《五知斋琴谱》等著作中皆相继出现“蕉叶琴”的记载。从上述可知,对蕉叶琴的文献记载集中出现在明代晚期。
蕉叶琴由何人所创?
一种观点认为蕉叶琴式始于刘伯温。
刘伯温(—年),名基,字伯温,处州青田县南田乡(今属浙江温州市文成县)人,故称刘青田,元末明初军事家、政治家、文学家,明朝开国元勋。刘伯温善琴,曾作琴曲《客窗夜话》,其著作皆收录于《诚意伯文集》。最早在杨抡所辑的《琴谱合璧》与汪善吾所辑《乐仙琴谱》中出现了蕉叶琴的图式,并明确记为“刘伯温样”,图中琴身形似一片芭蕉叶,边缘模拟蕉叶上下起伏,琴面上有一条茎脉,由项延伸至冠角。此后其他的几部琴学著作,如《乐仙琴谱》《古音正宗》《琴苑心传全编》《德音堂琴谱》《五知斋琴谱》等,都沿用了与《琴谱合璧》和《乐仙琴谱》中相同的图样,亦都记为“刘伯温式”。蕉叶式为刘伯温所创的说法由此而来,但实际上从已有的文献记载来看,蕉叶琴的发明时代应该在较刘伯温更晚的明中晚期。
另一种观点认为蕉叶琴最早是由明代中期的斫琴名家祝公望所制。
高濂在《遵生八笺·古琴新琴之辨》中有较为详细的记载“其取蕉叶为琴之式,制自祝始,余得其一,宝惜不置,终日操弄,声之清亮,伏手得音,莫可逾美,何异古琴?”。所提到的祝,即祝公望(—),号海鹤,自称龙丘道人、海鹤道人,世称为海鹤仙翁,龙游(今浙江衢州)人,是明代的斫琴名家。
高濂对祝公望所制古琴甚为推崇,“若祝海鹤之琴,取材斫法,用漆审音,无一不善,更是漆色黑莹,远不可及”。高濂生活年代与祝公望相近,且拥有一床祝氏斫制的蕉叶琴,他的记载应更为可信。明代屠隆所着《琴笺》中,也明确记有“蕉叶琴,取蕉叶为琴之式,制自祝海鸥,甚佳”。明中晚期的手工业和经济文化水平都高度发展,新的琴式多有出现,祝公望又为这一时期的斫琴名家,蕉叶琴由其所创的说法应更近史实。
湖南省博物馆藏祝公望款蕉叶琴
目前为官方所藏的,确信为祝公望手制的蕉叶琴,只有一张,即湖南省博物馆藏祝公望款蕉叶琴。
琴身似蕉叶,边沿作波浪形起伏,首端有七个弦孔,自嵌十三蚌徽。琴面、琴底皆为杉木,雁足由红木所制。琴背龙池、凤沼均作两端微弧的长方形。龙池之下的面底上,阴刻”龙丘祝公望斫”六字。琴通长厘米,额、肩、尾分别宽为19、21、15.5厘米,厚10.5厘米。
《古琴纪事图录》、《中国古琴珍萃》等书都载有此琴图文,被行内视为珍琴。
此床西泠拍卖22年秋拍中所见蕉叶式古琴,较湖南省博物馆所藏的祝公望制蕉叶琴造型更显修长挺拔,边沿呈上下起伏的波浪形,如自然舒卷的芭蕉叶片,项与腰有明显的收束,叶茎在琴头,故仅一护轸。
断纹为证断纹为美
此琴通体黑漆,发流水断纹。断纹,即漆器因年久而出现的裂痕,主要是由于胎骨及漆层不断的涨缩而致。如瓷器上的开片,青铜器上的红斑绿锈,不但不将断纹视为漆器的毛病,反而以有断纹为贵。
“古琴以断纹为证,盖琴不历五百岁不断,愈久则断愈多。断然有数等:有蛇腹断,有纹横截琴面,相去或一寸,或二寸,节节相似,如蛇腹下纹。有细纹断,如发千百条,亦停匀,多在琴之两,而近岳出则无之。又有面与底皆断者。又有梅花断,其纹如梅花头,此为极古,非千余截不能有也。”——宋代赵希鹄《洞天清禄集》
本品漆面上的断纹,如层层流水,随物附形,远离了人工的巧制,自然之趣盎然其间。这断裂的趣味,就像那斑驳陆离的钟鼎,使我们进入历史沉淀之中。时间在似流水一般的断纹中凝固了,逝者如斯,不续不断,生灭无已,绵延无尽。
从断纹之中看到美,这是中国人独特的哲学智慧:大巧若拙,妙趣天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然形成的断纹,与人的创造无关,成为一种天趣。
蕉叶之形,流水之意,皆集于此琴。蕉叶绿荫如盖,卷舒苍翠,此静也,水波层层,宛转徘徊,此动也,动静戛摩而成声。蕉叶雨障风偃,承雨有声,此实也,流水随物而往,寄物呈形,此虚也,虚实相兼而生韵。观之如飘然而立之仙人,抚之如人间有情之吟唱。如宗白华先生所说的,一个充满音乐节奏的宇宙,是中国艺术追求的灵魂,此琴无须弹奏,自有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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