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听琴,无弦兄”,钱无畏不耐烦地说,“是我母亲,指名要听你弹琴!”
“我早已不问琴事。《忆故人》……我也生疏了。”
“师兄,你总不会一辈子躲在师父的紫碧琴坊里吧?”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别酸了!这次,你弹也得弹,不弹也得弹!”
无畏竟是成竹在胸,干脆直接贴出了曹无弦即将复出弹琴的海报。
于是,听琴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
嘉宾席满是政要富贾和文艺名流,无畏陪着母亲赫然坐于中间。
报幕的钟声响了三遍,剧场暗淡下来。
一束灯光孤独地照在舞台中央的琴桌上。
观众躁动起来。
人们大多知晓无弦、无畏的恩怨,开始担心曹无弦不来。
嘈杂声中,琴童平静地抱琴上台。
电子屏上倏地闪过“昆仑琴”三个字,场内顿时沸腾——这可比十大名琴的名头还大!
钱无畏望着人们,嘴角撇出一丝自信的微笑。
哄闹半晌,曹无弦竟也真的登台了。
钱无畏的嘴角一下子裂开了,他指指戳戳着示意母亲观瞧。
“我的母亲金花先生,一生为古琴界做出了杰出贡献……”,钱无畏有些哽咽,“她已经八十五岁了,最后的愿望,就是想听我师兄曹无弦的《忆故人》。”
人们不禁为琴,也为情感染着。
剧场安静下来。
清脆的琴音起了,灵动而又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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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残余的浮躁也被丝丝滤净了。人们的思绪,被带入一派绵绵邈邈的无际之涯中。
一声沉重的叹息流注弦上,让人的心脏在哀苦沉溺与何堪回首中反复收紧。
高低粗细的琴音泠泠淙淙起来。大家感受着,也赞叹着,在愧悔和低昂的缠绵悱恻中肝肠寸断。
观众席上,不时传来吸溜鼻子和清净嗓子的声音。
曲终,所有人都默然沉浸在琴曲中忘了鼓掌。
钱无畏的母亲却突地嚎啕大哭起来,并在儿子的搀扶下颤抖着往台前挪移。
她的双臂抖索着伸在空中,想要和无弦握手。
曹无弦却猛地举起琴。
台下一片哗然。“天啊,大师要打人?”“这也太没风度了吧!”“不会又要摔琴吧!”
“金先生?”曹无弦眼含怒火,逼视着钱母。
“这琴,可是五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你和钱进叔叔从我家抢走的?”
场内顿时鸦静,嘈杂的声音泥鳅一般溜得没影儿。
“我……”,钱母虚弱地晃着脑袋,一时气噎。
“你们可还记得曹锦云、吴雨飞这对琴箫界的神仙眷侣”,曹无弦对着台下的观众,抱琴而谈。
“五十八年前,‘金钱双煞’领了十几个带红袖章的人冲入我家。金花女士,像二郎神一样,叉腰站在院中指挥,他们又是翻找又是打砸”,曹无弦咬了咬下唇,“还让我父亲跪在一个长条凳上,就是她,冷不防从背后一脚蹬下……”
“曹无弦,你胡扯”,钱无畏怒眼圆睁,“大家不要听这个疯子乱讲!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怎么没听过?”钱无畏的嘴巴越来越快,“这么多年来,我父母的琴品和人品有目共睹……他们还是央视爱情榜样的典范,是荣誉市民、模范夫妻……”
“啪”!
钱无畏的脸上响起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逆子!我一直不安,想道歉却没勇气,以至在琴界腆脸多年”,金花一边喘息,一边用手点着无畏,“病倒后,我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说,你又横加阻拦!”
“无畏,当初安排你去接近无弦并拜入曹可仙门下,就是想偿还曹家!你却处处为难,先是争夺‘铁鹤舞’,后来又仿制老琴,直至藏匿‘昆仑琴’”,钱母已是声泪俱下,“要不是我誓要听琴,要不是你为引出无弦,‘昆仑琴’……”
作者简介
于知文,男,北京市海淀区人,年出生于河南,现居扬州,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现任扬州市古琴研究会会长,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浮桥》(时代文艺出版社·年),文学作品发表于《华文月刊》、《精短小说》等杂志,并入选《寻找夏洛——梅兰书屋小小说精品选》(成都时代出版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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