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事物整顿完毕,我来到书院,久别重逢,见到王老师依旧格外亲切,寒暄几句,等我把行李放进宿舍,王老师就直接领我进了他的音乐小屋。
各种乐器,琳琅满目,说是古今中外也不过分吧,古琴,钢琴,空灵鼓,埙,太律管,金刚钵(穿透力极强),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等等。王老师是来自北京高校的音乐系研究生,目前从事小儿传统教育,业余就是捣鼓各种乐器了,有时还发明创造一些乐器,他讲述的音乐和我所学的中医有颇多相似之处,包括五音治病,情绪疗法等。
上来就让我吹一根竹管,就是普通的竹子,中间用工具凿空(也去掉内层的皮),较细的一端开一个弧形的小口,周围用砂纸磨平,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太律管,中国最古老的乐器。据《吕氏春秋·古乐》:“昔黄帝令伶伦作为律”,伶伦在昆仑山的山谷中取竹“生空窍厚匀者,断两节间”,制成十二筩。听凤凰之鸣,以别十二律。学中医的当听到黄帝的名字就有一种格外的亲切感,想不到太律的制作也与黄帝有关,这也为中医和音乐的关系买下了伏笔,此时再看乐和药的繁体,即樂和藥,还有其文字演变过程,不免会心一笑,妙哉!妙哉!
王老师依次吹了一遍,算是给我打了个样,就开始让我上嘴吹,给了我一根有五节的太律管,说:“这是古人最原始的乐器,只要把这根管子吹响,其他的笙,萧,有孔没孔的都能吹响,一通百通,道生一,有了这个一,才能有后面通过形状,孔的变化产生的五音六律。吹的时候人中沟对着弧形小口的中间,放松下来,你越是想吹响它,你越吹不响他,它还能给你带来其他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时我心里已经想到王老师说的音乐中的一,不就是我们中医讲的一气周流吗?这一气有六种表现形式也就是六经,仲景之六经,儒家之六经,音乐之六律,原来都是来自这一个一。妙啊!
于是我就开始尝试吹这根竹管了,碰壁了好一会,除了呼呼的通气声,还是不能吹出声音,当我憋住一股劲,吸气,耸肩,闭目,准备大口气吹响它时,王老师叫停了我,他说:“放松,不要抱着目的,越想要越得不到”。我的脑袋震了一下,对呀,我在干嘛?这太紧了,放松,放松,放松,我立马想到了意拳,想起李教练的话,进入放松状态:想象自己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放松下来。于是我就在这种精神状态下,又吹了一下,果然响了,虽然就响了那么一下,但我知道,我已经找到要诀了,后来我也能时长吹响一下,但是很短暂,就是在气息将近的时候响那么短暂的一下。我就这样大概吹了一个多小时吧,就去睡觉了,感觉身体产生了一点变化,但当时我没在意,后来一想我是把身体里面集聚的不良情都绪释放了出来,尤其是聚集在胸腹部的。
第二天早上,早饭后依旧去练习吹竹管,嗯,很难想象,我一个大四的中医生和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以金刚坐的姿势在瑜伽垫上练习吹太律管,也算是一段让我返老还童的经历吧,可这群小朋友“大大哥哥”“叔叔”“老师”的叫声,让我感觉果然岁月这把杀猪刀还是没有放过我。言归正传,以金刚坐的姿势吹太律管果然可以吹的更响,更轻松,王老师也说这样确实锻炼人体的丹田之气。王老师接着又指点我说:“嘴不要离吹的地方太近,太紧,嘴巴也可以前后左右调整声音,我用了一个多月才得心应手。”对呀,我太僵了,限制了自己,于是我就放松嘴巴,选择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贴着竹口开端,通过听自己吹的声音来判断接下来应该怎么移动嘴巴,一直到一个最合适的距离,声音吹的最响,最持久,然后我似乎找到了窍门,通过调整很容易吹响这根五节的太律管了,声音很响,也很长,虽然只有几秒钟,可已经初步收放自如了,于是我就想尝试其他竹管了,果然,其他的也都是调整一下,尝试几次也都吹响了,一通百通,果然如此!其实这时候我还不算是掌握,因为有时候我不管怎么吹,这一段时间就是吹不响,可能那段时间还是不能静下心来吧。而且,这么多的竹管中,还有一根两米多长的超级大竹管,我都怀疑我能不能吹响它,于是我就把它当做一个大挑战,希望也能吹响它!
第三天,我感觉更加熟练了,很容易都能吹响各个竹管,放松状态,找感觉,调整气息,鼻子轻轻吸气,嘴巴轻轻呼气,不要抱有目的性,通过听自己吹的声音来调整嘴巴的移动,很容易就能吹出声音了。王老师也很满意,于是我决定开启终极挑战,尝试吹响那个两米多长的太律管,第一次没有吹响,我感觉可能是我的丹田气太少,不能吹响,有些心虚,甚至觉得我吹的气还没有从这头传到那头就已经结束了,我很可能吹不响。第二次我按照刚刚的方式再去尝试,居然吹响了,以后再尝试也很容易吹响了!这根两米多长的竹管,看起来就让人望而却步,可当掌握了其中的一,两米和二十厘米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它只是看的有些庞大罢了。
现在再去想吹竹管的过程,嘴巴和舌头是软的,这代表着阴,但是它们却能精妙控制气息的流动,当然这还需要牙齿骨骼的阳来做框架,竹管是硬的,气流是轻柔的,两者的碰撞产生了一,产生了千变万化的声音,这也是阴和阳的碰撞!
末了,王老师问我:“林,你吹响太律管的收获是什么?”
我回答说:“我现在可以通过调整嘴巴,呼吸放松状态下,很容易吹响这些竹管,我感觉过不多久就能够很熟练的掌握。”
王老师摇摇头,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的收获。”
哦,这样,我想了一会,结合自己当下的感受,以及吹管前后的变化,我说“我感觉我压抑的情绪从胸腹部跑出来了,而且我感觉自己通过吹竹管也变得更加专注了。”
“对!是释放,释放你的不良情绪,让你变得心静,专注,你要想学医走的远,必须得沉下心来,学会专注,以后经常练习这个吧。”“嗯,好的,谢谢老师,我记下来了。”
这股不良情绪,或者埃克哈特·托利(《当下的力量》作者)称之为痛苦之身,每个人在童年的特殊经历,或者每一次快乐和痛苦的背后,都为它注入了能量,每当一个人的情绪出现大的波动,尤其是失意难过时,痛苦之身便会显现,我们这时候就会发现平时十分随和温柔的人突然变得暴怒,做出看起来他根本不可能做出来的事,甚至像一个丧失理智的恶魔,我们很难去理解,这其实就是沉睡的痛苦之身觉醒了,占据了身体。佛家所讲的“诸漏皆空”,漏就是指情绪,刘力红老师讲的“挂一漏万”也是如此,当一个人被不良情绪控制,理智,感恩,那些美好的,向善的,积极的方面都漏掉了。庄子说过“皆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当我们发生争执时,往往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抓住对方的尾巴不放,再将这种偏见讲给其他人,强调了自己的无辜以及对方的种种罪行,要知道“执两端为佛,执一端为魔。”我们大概都是这些不良情绪,痛苦之身的受害者,所以为什么一个受害者还要怨恨另一个受害者呢?我们真正要面对的是所有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那就是走出情绪,走出思维,进入当下,进入临在,或者称之为“恬淡虚无,真气从之。”
人类的集体负面情绪也深深的影响了地球,白色污染,海洋污染,核废料等等,地球出现发热(全球变暖),大气层被破坏,在中医看来中医看来是地球的太阳经已经出现问题了,地球之肺——森林的大量砍伐,地球之肾——湿地严重不足,地球之肝——绿地的消失,太阴,少阴,厥阴的问题也相继出现,如果按照邵雍六十年一运来看,年到年五运六气是少阳相火在泉,浮躁这个问题放到六气上来说就是相火不降,所以浮躁而相火不藏是天地之宿命,是人类之宿命,人类社会自产生以后就开始走向了背道而驰的路!所以如何使人类社会走向正规而不入邪途,三教圣人莫不是对此处给出药方,佛家要人背尘合觉,道家让人恬淡虚无,儒家要人灭人欲存天理。归根结底只是要收敛人身之精神而退藏于密,以期明白大道,了却有生以来之大事。
治理国家、成圣成佛如此,治疗人体之疾病亦是如此,收敛相火是一切治疗之根本着眼点,万病回春的基础正在于能量能收藏。所以柴胡剂自古以来为治病之一大法门,善用其法者不计其数,但明白道理者凤毛麟角!通达柴胡剂和相火不藏之关系,也就握住了人体生命盛衰变化的枢机,少阳相火之关乎人身健康可谓重矣!但医药之法是不得已而用之,最佳的收藏相火之法是养神以藏火,这一点统归于《内经》中的一句话——“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医学之于人体健康的最大贡献,莫过于此,治未病之最高法门莫过于此,所以三教圣贤不谈医学而得以为“大医王”。三教圣贤世出世间诸法,离开人心这方寸之间无由而办,《西游记》中须菩提祖师所住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亦是说的这个道理。更进一层佛家之证空、道家之悟道、儒家之体仁,欲超凡入圣,其根本入手处亦莫不是从此心不为外境所动入手。所以说收藏相火,下可教人养生延年,中可保身常全,上可超凡入圣,医学之理,不只是治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不离此道。如果不能收养精神,那就好好睡觉吧,睡觉也是相火的归根复命之法,但可悲的是这个时代失眠的人却越来越多,人们连觉也睡不好了。
我们必须知道,我们这个时代和自从文明开启以后的所有时代一样,最需要的都是圣贤的教诲,他们才是世间的明灯,是乾坤间的阳明之气,依教奉行则世间可得自然。不依教奉行则只能背道而驰,我们这个时代的疾病远迈前代,归根到底不过是我们背道而驰的程度远远超过以前任何一个时代而已。
人之心不能直契上乘秘法,也就只有依靠修炼气脉、吹嘘吐纳、导引按摩、针灸汤药种种等而下之之法了,而今天的我们连这些也即将失去,大多数人都要靠剖肠浣骨的刑罚才能勉强维持生命,这真可谓是悲哀了。吹响一根太律管也许不费太大气力,可吹响整个时代的太律管又何止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或许中医和音乐,还有圣贤教诲能助力我们吹响这根时代的太律管,当然这也得我们愿意去做才行,成功就是正确的方法加时间!注:律管:律管是古代音乐用来确定音高的标准器,以管的发音来调校音高,简称律。文末引用道济轩师父《六气御龙说伤寒》,感念师恩。
辛丑牛年甲午月任子日,林写于文行书院。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zlfa/3087.html